左延年简介

  从军行·左延年

  苦哉边地人,一岁三从军。

  三子到敦煌,二子诣陇西。

  五子远斗去,五妇皆怀身。

  据《晋书·音乐志》载,左延年在黄初(220—226)年间,“以新声被宠”,其地位大致相当于汉武帝时代的李延年。因他是宫庭乐官,比较讲究歌辞中的韵律和感情色彩。因此,分析这首诗的思想艺术价值时,也必须从文学和音乐两个角度来欣赏。从文学的角度看,这首诗有类于王粲《七哀诗》中的“边地使心悲”篇。因为两者都是描写西北边民的战争负担和所受的灾难。但王诗写得比较细致平直,而左诗则注重了音乐的跳跃性和简括性。从音乐的角度论,它吸收了民间乐府的特点,但又不象乐府民歌那样注重排比铺陈,而是以简括语言出之,给读者留下较多的想象余地,是比较典型的文人乐府诗。

  起首二句:“苦哉边地人,一岁三从军。”“苦哉”虽是乐府诗中写怜悯内容常用的发端语,但由于它是一种悲怆的调子,悽苦感叹的词语,读后仍给人以心灵的撞击和颤动。而“边地人,一岁三从军”,则表明边地的战争频仍,人民的深重灾难。这里的“三”字,不是实指次数,而应当作多次、频繁解。意思是没完没了的从军,打仗,不可止息。读来倍感痛戚、沉重,颇有呻吟、幽叹的情味。

  接下来,诗人要具体叙述边人的凄苦不幸遭遇,但诗人不是将五个儿子的情况一一叙述,全盘托出,而是只列举了其中两个儿子的情况:“三子到敦煌,二子诣陇西”。“敦煌”,即今之甘肃省敦煌县;陇西,秦置郡名,在今临洮县之东北。两地均为荒远之处。在这里,诗人只列举了“三子”、“二子”,而将其余“一子”、“四子”、“五子”略去,这样非小说诗歌文学作品的忽略,而是为了收到用字少而韵味长的艺术效果。写诗如同作画,善画龙者,总是云龙藏身,只写首尾,通过一鳞半爪,而想见全躯。如全画出,不给读者留有想象余地,便会兴味索然。从用韵讲,“煌”字用开口呼,是响韵,读来响亮,唱来有高远的间响效果,“西”字是唱腔“尖团”音中有尖音,读来悠长,唱起来给人以极其遥远的艺术想象。

  五六句是总括边人全家的现实处境:“五子远斗去,五妇皆怀身。”“斗”即格斗,指对面厮杀,打交手仗;“五妇”,指五个儿媳;“皆怀身”,都怀孕在身。可以想象,五个儿子都到边远的地方打仗去了,都在异厮杀,白刃相见,他们怎么能保得住不阵亡呢?如果阵亡,那全家将是什么样子呢?除了白发翁媪,便是身怀六甲的少妇忽然刚刚落地的遗腹子,即使将来能全躯还家,但就目前他们又怎么过得下去呢?小说诗歌文学作品虽然只写了“一岁三从军”,但在汉末混乱之也,“一岁三从军”的情况,又哪会只此一年呢?战乱不息,格斗不止,这样长时期地战斗下去,上有高堂父母,下有黄口小儿,举家全是老弱妇孺,战士们的心中怎能不悽苦不堪呢?这些,好在小说诗歌文学作品中全未明讲,而是读者从“五子远斗去,五妇皆怀身”的事实中去理解、去想象。这正是小说诗歌文学作品的高明之处。

  本诗第二句的“一岁三从军”与第三句的“三子到敦煌”;第五句的“五子远斗去”与第六句的“五妇皆怀身”。这些,都既非修辞学中的“顶真”和“续麻”,也不属于词章学中的“重现”和“复沓”,但在意念和音响上,却引起到了灾难并至、纷至沓来的直觉感,从而更增加了对边民灾难生活的同情。这种感情,实际上不是文学意义的效果,而是音乐中特有的音响感应。前人评论此诗,曾有“以为不全者”,认为这不是一首完整的诗章。其实,他们只注意子从“文学”的角度来研究,而忽视了这是乐师之诗,没注意从“音乐”的角度去开掘它的艺术特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