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山·那坟·那人

  常常,我想起那座山。那座山叫檀山,处在鲁南万亩榴园深处,因山坳里有一片古老的青檀林而得名。记得去年秋天,我约几位昔日的师范同学去檀山游玩。进到山里,青檀满目,情怀浓郁悠扬。山里檀树很多、很大,形态各异,名式各样,微风吹来,偶尔有几片檀叶飘落下来,不免让人感觉到几分清凉幽雅。

  这时,一个同学指着远方的山坡说:“看,那是我们师范的语文老师——刘伯贤老师的坟茔。远远的,我就看到那座坟,像是地里鼓出来的一个包,孤零零的立在山坡上,上面爬满了荒草,那草长的有半尺多高,随着秋风轻轻摇动,仿佛在静静的诉说着过去的寂寞和沧桑。据说,刘老师因长期辛勤工作,积劳成疾,患癌症病逝,时年六十二岁。我们一行五人沿着崎岖的山路,向刘老师的坟茔奔去。来到坟前,看到坟头上几丛雪白的野花依旧开着。我们低着头,默哀了几分钟。此情此景,我的眼睛湿润了,泪水忍不住从脸上滑落下来。

  二十年了,刘老师微胖的身影又浮现在眼前。初见老师,好像是师范第一天的第二堂课。刘老师穿着一款旧的灰色中山装,套在他微胖的身上显得有点瘦小,背又有点佝偻,因此更显滑稽。就这么站在教室门口猛吸烟,等到第二遍铃声响过,扔掉烟头,带着不太自然的微笑走上讲台,然后在黑板上手书三个大字“刘伯贤”,丰满的颜体,像他身躯一样微胖,看手势像是用尽全力在写,但字迹却缺少遒劲的力度。第一印象是刘老师有点腼腆、朴实,像个农民。

  刘老师上课一般是不带讲义的,一根粉笔,一把刷子,写得少,讲得多,精彩处手舞足蹈。不过,难得见他激动一回,总是那么轻言细语,就算是我们这帮坐在后排的捣蛋角色干些与课堂无关的事,他也顶多是带着一脸调侃的笑容,边讲课边从你身边走过,眼神里没有愤怒、没有责备。我从他眼神里读到的是父辈般的抚慰,也有对青年心性的理解,当然也带有那么一丝对不谙世事的晚辈的轻蔑成分。实在不行,他就开始讲故事了,名人轶事、诗词典故等,经他嘴里说出来,就有了一种不同的味道,往往这个时候是教室里最安静的时候。有时候也玩点文字游戏,像成语接龙、拆字对联等等,曾经掀起过一阵对联热,同学们到处收集那些“冻雨洒窗,东二点(冻)西三点(洒)”“清明挂青,子打纸,坟前焚钱”“ 妙人儿倪家少女”之类的妙联、奇联、怪联。

  虽然我们只有一年的课堂师生关系,但他却是我最信赖的老师之一。他教给我的除了知识外,更多的是为人处世的方式和方法。他也以他自己的亲身经历作为鉴戒,告诉我一些未来路上可能会邂逅的种种可能,建议我以怎样的心态面对没有任何准备的“意外”,怎样去积极地解决,怎样去发展自己的优势……每当我有新的想法和感受,想将它们说出来时,想到的第一个对象肯定也是他。有很多时候我本身并没有太足的信心和勇气承载我的梦,只是空有一股强烈的冲动,在此种情况下,我会主动去找刘老师,告诉他我的所想,经他分析、指点和鼓励后,我的信心会很足。事实上,刘老师一直都很相信我,也很支持我的选择,可以这样说:刘老师的鼓励让我一步一步自信满怀地向高处走去……

  说句心理话,在我所有的师范老师中,刘老师应该是印象最深刻的。但说来惭愧,自从参加工作之后,就再也没有见过刘老师,也没有联系过。没想到刘老师早已作古,坟茔就在檀山的山坡上。此时,我的泪水再一次从脸上滑落。

  青山依旧,斯人已逝,此心戚戚。我别无它求,只愿在心中虔诚地为刘老师祈祷,祝刘老师在天堂快乐幸福。我也希望自己在人生的漫漫征途上,永远不会淡忘恩师,永远不会遗落刘老师馈赠的那份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