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人只是一个瞬间

2018-10-24

  有一度,我成了一个迷信的小女人。每个夜晚,我在灯光下研磨那些世界上最艰涩的文字。如此孜孜不倦,其实不过是为了求证一点命运──关于我和一个叫做“颜峻”的男人的。当我的智商因为我和他的爱情而变得非常可怜的时候,我只好从易经、八字、紫微斗数、星座运程里去寻找一些关于未来的暗示。

  冬天的下午,我从北京的远郊云岗颠簸了两个小时来到东三环的 friday’s餐厅,在靠窗的座位上用热牛奶暖着冻得已经有些麻木的手,然后,我给颜峻打电话,我说,我在 friday’s等你,我想见你,你过来吧!颜峻说,恐怕不行,今天我有太多文件要处理,都是明天一定要带到美国去的。我说不要紧,你忙吧,什么时候忙完了,什么时候再过来,反正今天我会一直在这里等着你。

  时间快着慢着地走过去, friday’s里灯光依然明亮,人已寥寥无几。一些情侣偎依在一起说悄悄话,看外面的夜景。我依然等待着那个名颜峻的已婚男人。

  和颜峻的相识是个偶然。

  那个早晨,我提前半小时进入写字楼,想趁老板来之前复印一份资料,然而公司的门还没有开,我在写字楼里转来转去,希望能找到一扇开着的门和门里面一位好的秘书小姐。在上面一层,我终于找到了这样一扇开着的门,但里面并没有一个好心的秘书小姐,而是一个高大俊朗的男人,领带的颜色非常好看。我猜他大约是一个高级白领,没办法,只好求助于他了。他很痛快地带我到复印机前,说,没关系,你印吧。

  所有资料都复印完了,我对他说声谢谢,出门前,他递过一张名片,说,以后有事可以找我。我看一眼他的名片:颜峻,美国 ××公司北京分公司总裁。天呐,这个八点半就出现在公司的“高级白领”原来是这家公司的总裁!

  以后,我知道颜峻每个月有一半时间在美国,一半时间在北京,只要他在北京,每天一定是八点到公司,而且每天也一定是最后一个离开公司的人。

  不久,我的一位朋友申请了一项专利,他想推到美国去,看看有没有美国资本家愿意收购他的专利。我想起了颜峻,就约他出来吃饭。颜峻开一辆黑色的本田雅格,从我们第一次相约吃饭开始,每一次他都是先把右边车门打开,等我坐好他替我关上车门,然后绕到左边开门上车。

  我问颜峻:你有情人吗?颜峻说没有。我问:你条件这么好,为什么没有?他说,我太忙了, 99%给了工作, 1%给了在美国的家,我拿什么给情人呢?隔了一会,他又说,去年我在上海公司的时候,曾经有个女孩,对我很好,我不知道那算不算我的情人。最后,她离开了我,因为受不了。除了我太太,我想大概任何女人都受不了我罢!

  而就在这个时间,我正坐在 friday’s里,因为想念着这个已经结婚并且让任何女人都受不了的颜峻,我必须在这里等待和忍耐。

  夜里一点,颜峻来了,带着一身寒气,坐在我对面。他摘下手套,握住我的手,说,小丫头,等急了吧?他的手是凉的,但传达出的内容却是温热的。我说:我想你,想极了。我们对坐着喝完一杯饮料,颜峻说,已经很晚了,我送你回家吧。

  从城里回云岗的山路很黑,隔很远才有一盏路灯。颜峻专注地驾着车,我坐在颜峻旁边,把手放在车档上,颜峻的手覆盖我的手,换档的时候,他的手微微地用一点力,一种很真实的温度从他指间轻轻传过来。

  车开到我楼下,我把手抽出来,说,我上去了。颜峻用一只手捉回我的手,另一只把我揽到他怀里,吻我,第一次,一个四十岁的已婚男人的吻。在那么多的爱情轮回里,我以为我早已铸就了金属外皮,然而我发现在颜峻面前,我的心还是鲜嫩地裸裎着。

  这是一段有回应的爱情,恍如初恋。颜峻在美国的日子,我每天都恍恍惚惚的,想念他,他的手、眼睛以及吻。我每天在易经、星座里寻找我们可能在一起的依据。算命的结果有时候好,有时候不好,好的时候,我犹疑着不敢置信;不好的时候,我沮丧地不愿相信。

  半个月后的一个落雪的夜晚,我早早睡去。有电话进来,我接了,是颜峻。我惊喜地叫着:“你回来了!”颜峻说:“是,刚刚。”他又问:“想见我吗?”我说:“想。”他说:“那你等等。”

  二个小时以后,我的电话又响了。颜峻说:“你下来吧,我在你楼下。”

  我披上衣服冲下楼去。雪下得很大,颜峻帮我开了车门。半个月没见,却像是“此去经年”的感觉。“我给你从美国带了一份礼物。”颜峻说着,递给我一个漂亮的小纸,纸袋里是一瓶香水,很清冽的味道。“我还要回办公室。”颜峻说。我把头贴在颜峻的胸上,落雪的夜晚,一个四十多岁的男人,冒着危险在山路上开了两个小时的车赶来见一个二十三岁的女孩,只是短短的一面,而又要马上折返回公司,这一切,只是因为我说我想见他。

  我无法不感动。这一刻,我想:就这样吧。因为对方是颜峻,我或许可以做一次已婚男人的情人。

1/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