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闻专业实习生实习报告

2017-06-21

  经过7个多小时的排队,一整天的体检,岗前的教育、分发,我随那一批的3500多人一道,最终顺利进入富士康开始工作。前三天的工作甚至让我觉得太过轻松:没有什么活干,新人不让加班,工友彼此之间也还不太熟悉,采访任务也不急于开始。这样节奏的生活,与调查自杀两件事,仿佛是八竿子打不到一块儿。我进入之前最担心的事已然发生了。此时我的“日记”便带上了明显的“有色眼镜”,试图把每种现象每个细节下一个结论,试图把员工们的生活状态往压力过大、没有自由、管理制度有问题等等方向上靠,那段时间甚至只要从员工嘴里说出“压力”两个字,都能让我变得无比兴奋,我会立即记录下来。我总觉得在一步一步接近答案。但事实上,真相这个时候却在远离。

  第一次以“卧底”记者身份与杨继斌老师碰头是正式工作的第一个周末。一个酒店十几层上的咖啡厅,大致说了说工厂里的基本情况,然后望着高楼大厦胡发了一通感慨,很兴奋于自己又暂时回到了真实的身份。关于选题,当时我印象最深的一句话是杨老师问到“你觉得这个题是语文题还是数学题”,我不假思索地回答“语文题”,也许是因为我还并没有做“揭黑”之类调查的经验,也许是因为对于环境的一种直觉,我总觉得这一周我看到的东西,即便是戴着“有色眼镜”往那几个能逼死人的方向上靠,也显得牵强无力。但杨老师提示我这应该是“数学题”,一环一环的故事与细节最终要导出自杀的结果,报道才能成形。如果不能建立这样的逻辑关系,那么这篇调查就是失败的。当然,一切还在进行中,选题的变化还要看进一步的材料积累,“你也别抱太大希望”。我的作用只是忠实地做好一台摄像机,与一台文字输出机,“有色眼镜”必须摘下。

  既是一台摄像机,那就不必想太多啦,取景器里是什么景色,带子上写入什么内容,关你这机器什么事呢?恩,这样反倒也轻松自然,每日保持“电力”就好。

  这之后的文字已经发生了完全的改观。每晚发回的文字已经客观真实,我动用身体上的一切感觉器官,我只求细致与鲜活,而更少或者根本不去考虑调查的结论。工友们开心、幽默、青春、时尚,我也都一一记录下,甚至有时候篇幅比他们的焦虑、无奈更长。这样的记录让我很安心,因为我只需与看到的真相、感受到的情绪站在一边。

  潜伏:隐匿还是出众?

  为了不在打工者中过分突出,我特地挑选了平日里最不常穿的几件衣服,让自己看上去更像个刚从学校出来的打工仔。在小商店里购置日用品时,几乎全部选的是最廉价的商品。嘴上说的话也一概去掉“对不起”、“请问”、“谢谢”等,唯恐太文质彬彬而受欺负,或是显得与众不同。事实证明,这些“隐匿”的方式让我的生活看上去与他们全无二致,说话的方式改变也让我不自觉地融入了他们的谈话之中。气场相合,方能聊出更多的信息来。这也成了后来得到不少故事的“语言基础”。

  但是在接下来的采访中,情况并不那么简单。采访大学生时,我要化装成正在进行社会实践的大学生,与他们平等地交谈;与线长组长交谈时,不光要想出让他们注意到你的“噱头”(事实证明,只有我说不想干了,他们最会和我谈),还需要拿出更多一点的见识来,去与他们探讨这个大工厂里基层干部的升迁与前途。当我号称自己“要离职”而与线长“谈心”的时候,他本来是想要留我的,但我完全不关心“我自己”的前途,却只从他的角度来看这个巨大的工厂:人多,机会少,基层干部压力大,带的人流动性太强,出不了成绩,就爬不上去——这都是我这些天观察的结论。他仿佛换了个人,不像和别的有离职意向的员工交谈时那种家长式的“教诲”,而是真正谈起了他自己的故事。他说起自己的学习经历,在富士康等一些类似厂里的工作经历,现在作线长压力大了,但级别没动,工资一点也没涨。最后,连他自己也说“没办法,富士康就是这样的”,“要是情况还没有起色,也许我也就干到今年年底了”。坚持隐匿,但有需要时也不必害怕“出众”,极大地延展了我的“潜伏”体验。我甚至逮住一次占理的机会,直接与另一线的线长发生了争执,去看最终会怎样解决。

  成功地变换2-3个身份,去与受访者平等地交谈,才是获得故事最好的途径。当然,“卧底”期间,兼有的身份越多越危险,所以这种变换最好在后期完成,以防有变。

2/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