树曰

2019-05-06

  近来迷上了树。在公园散步,目光常被树掠走。

  它立在那里,树冠张开,枝杈露得分明,上面点缀着绿叶,一片片脉络分明。完全敞开了给你看,坦坦然,颇有君子之风。

  你看那树干弯曲,像老人的拐杖,又像蛇的身躯。我常不禁自问:是大自然的创造吗?还是人力所为?

  哦,有时侯它也把枝干隐去,人把树枝从高处截了去,上面再生出枝,枝再生出叶,一片片,向四周无限伸展,随风摇曳,翩翩起舞。一截黑褐的粗的枝干,衬着两排绿色的荫,怎么看也像一幅色彩分明的水彩画。人就行走在这水彩画中,遐想神往。这是人工的美。

  它也并不是没有欲求的。有的树把手掌伸向天空,每一枝节都干枯着,如笊篱,赤裸裸的,展现在人们面前,它想要网住什么呢?它想要说些什么呢?

  还有那开花的树,先是孕育了花苞,在某一个清晨,开满全树,如戴花冠。又忽然在某一天绿叶绽放,热热闹闹的站满枝头。哦,这才是它生命的最初颜色。

  也有树结了果实,却羞羞答答,在枝缝间藏着掖着,或者是挤在一起,如一群相亲相爱的兄弟姐妹。

  也有香的树,离很远,香气就扑入鼻。等到人走近前,待要细闻,香气却若有若无,多像一个戴了面纱的美人。

  树的叶子的形状也各为不同。有的细如月牙,一片片,像少女的心,细腻柔情;有的宽如手掌,如成人的脸,脉络表情变化无穷;更有的如佛手中的扇,只三五片,便撑起一棵树杆,却如那公鸡高高扬起的尾巴。

  即使那树干,你看那树干,那纹路,多像一位铺满皱纹的老人的脸,刻着岁月的沧桑和阅历。无论雷雨闪电,无论四季变迁,它总是那张脸,却在不经意中老去。人的指头抚上去,更显无限的温柔。

  这是南方的树,它四季有着绿色,让人感觉这绿色随处可见,随处可抓。却也不显突兀。也许这绿色本是生命的一种颜色。只因了地域和城市的不同,它便显示出不同的活力和品味。

  北方的树是完全不同于南方的。它四季更为分明。春来时,它把榆钱开满枝头,郁郁葱葱,香满枝头。摘下一串榆钱,塞到嘴里,满口的香。待到夏来,雪白的槐花一串串垂下来,引得那羊也前蹄扬起,爬到树上,够那槐花来吃。它吃的哪里是花,分明是花混和了叶,应该更为香甜吧!你瞧那羊笑咧了嘴。

  树的叶子人也是可以吃的。每年三月,香椿树芽便爬满枝头,如剪刀,如弯月,摘下树来,用盐和香油一拌,便是极好的一道菜。入得口来,香味无穷尽。人便赞了这树。真是香啊!

  而那杨树更是到处可见,宽大的叶子随风拓展,多像北方汉子那爽直开朗的个性。哗啦啦,哗啦啦,为人们送去最凉爽的绿荫。秋去冬来,叶子一片片枯黄,铺满大地,有勤快的人扫了去,便是极好的柴料。待到冬天,更是落尽时,尽显枝干间无尽的美,它在孕育来年的春。

  北京的城市,街头上便是一棵棵槐树和椿树。那树,在乡下是随处可见,随家可栽的。竟登了这国都的街头,一簇簇,一树树,阔展开来,让人感受北方城市的大气之美。

  深圳的街头上,便是立着一棵棵榕树。那树的叶子遮天盖地,长长的胡须伸展下来,如一位百岁老人,笑容可掬。还有那一棵棵直入云中的槟榔树。走在它的身边,让人感觉是惬意的。看到了槟榔树,仿佛才真正到了南方。

  但不管走了多少城市,首先映入眼帘的,始终是路上那默默无闻的树。不分品种,我也叫不上来名字。它总是呈现出最朴素的生命状态,陪伴你在这座城市的每一天。当有一天离开,即使无人送别,那树也总是在身后陪伴。你来,它不惊喜;你走,它不悲伤!

  哦,我是爱极了它。站在草地上,向上张望,就感受到它无穷尽的力量。树的气象是完全不同的。有的树干笔直,伸向天空;有的树根部娇小,腰部膨胀,到了上面,又变小了;还有的树叶伸展,在天空下张开帐篷,却不使人感到压抑,相反会有一种气象万千,让人显示自身的渺小。而那北方的树更是一排排,一行行,让人感觉视野无限开阔,生命就此展开。

  落叶的树更是美的。它不时落到你的头上,飘到地上,打着旋儿,在小道上划出一首首现代诗。人就踩了落叶,沙沙,沙沙。我常不忍清洁工扫了去,她总是在下午出现。我便午后出现在公园,踩着落叶,感受现代城市的田园之美。

  花,它是完全不同于树的。在三月,它拼命绽放自己的身姿,然后凋谢。鲜艳的花瓣落在花根,化身为泥,给人一种冷艳之美。但树是完全不同的。它无论四季,不管荣辱,始终站在那里。春来时,它的叶蓓伸满枝头;夏天时,它绿叶苍苍;秋天,树把叶子变黄了,如熟透的果实,等待路人的摘撷;冬天,树把光秃秃的枝干伸展在大自然,给人以苍劲之美。它从不矫饰自己,以最朴素、最自然的面貌呈现在天地间,呈现在城市间,绽放生命的无限。

  草地也是生机勃勃的,但它总是扎堆,方能显示出大片的绿色。而树是完全独立的,它总是与别的树隔着距离,从不彼此倚靠。人也爱了这绿色。你看那绿荫道上,停立着一辆辆车。人也奔了这绿色去。有了树,也就有了人。树是人的生命之源。有人家的地方,总爱栽一两棵树,那院子便显示出家的活力。人也倚了这树,造着城市。有了树,城市仿佛才有了生命。要不然,尽显那钢筋混凝土的城市,该是多么苍白!

  但树是从不骄傲的。它总是默默屹立,在每一个白昼,守护着城市和人类的梦想。你看那鸟儿也爱了树,总是停留在树的枝头,叽叽喳喳,为城市讲述着每一个童话。树呢,总是微笑着,如一位包容的老人,爱护着走向它的每一个生命!鸟倚在树上,便有了巢;人有了树,方成了家园。

  我是爱极了这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