暑假《大卫科波菲尔》读书笔记

2022-11-13

  暑假的时候,我读了一本书,名字叫做《大卫科波菲尔》。

  “这是一个大约40岁的人的脸,有一撮小胡须,脸色红润。他正在笑,笑声中有一丝怒意,但是没有得意,没有恶意。这是一个总是在对什么东西进行斗争的人的脸,但是他是在公开斗争的,而且并无惧意,这是一个虽有怒意但生性宽容的人的脸……”,比起大多数的现代作家,19世纪的狄更斯,他的故事并不幸福,可是他这样带着诙谐的同情去写,字字句句,连不幸都变得温暖起来。记得当初看《BillyEliot》,有人说,这部电影俗就俗在Billy最后成功了,若他抛弃一切奔向理想最后却寂寂无名,不知有多震撼。可倘若Billy最终仍淹没在人潮中,这部电影又有什么意义?这就像我们亲爱的狄更斯,他永远都只能做19世纪的好好先生,对一切乡下打铁匠和渔村老实人报有坚实的信心,即便是对所谓的“坏人们”也只是带着笑意调侃两句。他的世界,黑白分明,善总能够战胜恶,老奶妈永远都那么忠诚,贪慕虚荣的少年也总有噬心忏悔的时刻。如果他生在20世纪,语气冷漠好似卡夫卡,言词谵妄宛若乔伊斯,震撼是震撼了,可这又有什么意义?

  萧伯纳对狄更斯的后期小说推崇备至,相反乔治·爱略特和亨利·詹姆斯则责难狄更斯的小说“太真实了”,“简直是用铁铲和十字镐挖出来的”,怎么会呢,因为狄更斯的小说本质上根本就是浪漫主义的传奇,你能在后世卡夫卡那些魔幻但又机器般精确的作品中清楚的看到他的强大身影。相比巴尔扎克的巴黎,狄更斯的伦敦永远是雾气腾腾和充满梦幻的。在狄更斯的小说里一切都是超自然和预知的,往往从小说一开头的氛围已经强烈的预示了故事的基调或结局,最著名的莫过于《荒凉山庄》开始的那场大雾。这在《大卫·科波菲尔》里甚至是很刻意的,大卫初见摩德斯通小姐,就把她的手提包比作了监狱,关闭手提包时啪嗒一声响,像狠狠咬了一口。希普从一开始的谦卑形象就令大卫厌恶至极,想想那冰冷黏湿的手,朵拉和大卫的婚姻悲剧和她的早逝不停的在他们表面的甜蜜中冒出悲剧性的预告,斯蒂尔福思可悲的真面目除了大卫本人所有读者必然从一开始就感到了,小说所有的进程都只是推动了他们宿命的行为与结局。

  唯一的例外是米考伯先生,他不该有这么美好的结局,大卫在小说的某一章里严正的警告特拉德尔斯不要借钱给米考伯,此时其实我们已经清楚的看到了米考伯先生只是一个可怜的骗子,他帮希普干的坏事验证了这点,但善良的狄更斯终究还是硬不下这颗心,就像他对《远大前程》原本悲剧的结尾做了朦胧的妥协,他最终让米考伯先生在新大陆澳大利亚完成了他的转变,但谁都知道狄更斯的人物从来都不会转变,性格和命运都是注定的,这世界仿佛充满了一种统治一切的黑色力量。

  狄更斯对米考伯夫妇的善意可能多少因为他们的原型就是狄更斯的父母,就像所有人知道的一样,《大卫·科波菲尔》是一部半自传体小说。狄更斯奇怪的把米考伯夫妇变成了他的忘年好友,这是一种在小说中逃避现实的补偿,谁都不会否认米考伯夫妇的可爱,但当他们真成了你的父母,那就俩说了,狄更斯在幸福的大卫身上重新塑造了自己。事实上正如作者自己所言,大卫·科波菲尔成了他最疼爱的孩子,他把自己的一部分完全交给了这个阴影中的世界,这是一个完全靠小说家的想像支撑的梦幻世界,里面生活着所有狄更斯难忘的怪人,狄更斯雾蒙蒙的双眼透过他创造的传奇直刺维多利亚社会的黑暗最深处。正如哈罗德·布鲁姆所言,再也不会有人像狄更斯一样把社会主义的故事当成浪漫主义的传奇书写,他的想像一直有种诡异的正确性,这就是传奇的力量,无法用理智解释的一切真实。

  在我标榜喜欢狄更斯很多年以后重读他的一部部作品才明白其中浓得化不开的温情。不管这世间有许多不如意的,只要保持希望和努力就会有时来运转的一天。而恶人如希普和斯提福兹总是会有恶报的。其实这是多么浅显的道理,只是我们年少时读不懂,长大后却不再相信。黑暗笼罩下的英国,宛如大雾笼罩的雾都:伦敦,但仍有许多人的心灵在迷雾中闪闪发光,照亮夜行的路,是光明和灿烂的,不被阴霾所污染,不因世俗的观念而改变,这是仍然拥有一颗纯洁、善良的人性在发散着伟大的光辉,迷雾渐渐散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