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兰花再开时

2019-03-08

  夜晚村庄一片宁静,银白色的月光照得一切闪闪发亮,风也瑟瑟地吹着。这和多年前的一样美,只是身边少了她的存在。一段本无法再可触摸的往事却又一次再现……

  十年前,我的家从一座繁华的都市搬到了农村,在那里我认识了云梦,一个和我一样年纪的女孩。她聪明、善良,意想不到的是她是一个哑女的孩子,也是一个从没得到过父爱的可怜的孩子。这对母女就是我家的邻居。云梦的父亲原本是个知识分子,在文革期间,遭别人的迫害而死。哑姨是个坚强、勤劳的女人,多少年来就是她一个人支撑着那个支离破碎的家,不到四十岁的年纪头上却爬上了许多银丝。哑姨心肠极好,总爱帮着周围人,然后又不等人家道谢就悄无声息地离开。

  起初,我并不十分愿意接受云梦。但有一次她把自己兜里仅有的一块糖给了我时,我感动了,感动她的真诚,感动她的友善。就这样一段令我终生无法忘怀的友情开始了。春天我们一起去放风筝,看风筝自由自在地在空中飞扬时,总要禁不住地赞叹,心中更是向往;夏天我们一起去堤坝上看夕阳,余晖洒在水里成了一幅水墨画,微风吹拂,就揉碎了那幅绝美的画面;秋天我们喜欢静静地待在田野里,看着人们忙碌的情景,感受一年丰收的喜悦;冬天,雪的到来让我们分外欢喜,我们总像迎接母亲归来的孩子跑出去。多少年寒来暑往,岁月珍藏了我们多少美丽的回忆。但上苍却不肯再怜惜这个家,又一次将不幸福给了她们。

  云梦酷爱体育,她一直都希望有一天可以跑在奥运的赛场上。但一段日子以来,每次运动后她总爱晕倒。哑姨很担心,就带着她去了医院。可怕的消息如晴天霹雳:云梦患有先天性心脏病。那是我第一次见到哑姨,她用手语急着问:“大夫,还有得救吗?”可医生只是埋下头,很悲痛地说:“这不太好说,只有用药物维持,但也随时都会有生命危险。”哑姨真的伤心欲绝了!医生与母亲的谈话被云梦无意间听到了,她悄悄地走出来,站在他们的面前,淡然一笑说:“妈妈,别担心我不会离开你的,不会留下你孤孤单单地活着!”说完,她转身就跑,但眼泪早已溢出了眼眶。

  哑姨是个母亲,对女儿也有许多希望。尽管这样的希望随时有可能破灭,但她从没放弃对云梦病的治疗,哪怕再苦再累。许多次哑姨为了支付昂贵的医药费,夜晚总是疲倦地在灯下作活。偶尔站起来走到云梦的床边,看到女儿被折磨的如此憔悴,总会心碎的留眼泪。她走到外面,用无助神望着星空向天虔诚地祈祷,祈求它救救这可怜的孩子。云梦的病越来越重,哑姨的钱也为此花了精光。为了救女儿她又一次走进医院,但不是买药而是卖血。她希望尽自己最的努力挽留住女儿的生命,哪怕只是稍稍延长她的生命也好。

  后来云梦住进了医院。一天正好赶上云梦的生日,我满心欢喜。那一年我第一学会叠千纸鹤。曾有人告诉我,为不幸的人叠的越多就会带给她十足的幸运。我用自己小小年纪里所有的积蓄买了折纸,每叠一只都会真诚地说一句“长寿”我将那份礼物送给了云梦,她抱着千纸鹤的盒子,紧紧地搂在怀里不肯松手。云梦是个极善良的女孩,不知从哪里得知:只要在生日那一夜,在月光下点燃九根红蜡烛,虔诚地许下心愿,而且是唯一的心愿就会实现。云梦花了自己平日都舍不得买本的钱买了九根红蜡烛。那一夜的月光好美,周围一片寂静,在一块草地上,云梦用蜡烛摆了个心字,点燃后跪在那里许下了心愿,祝福里只有我和哑姨却没有她自己,当我被叫出来看到这一切时,我哭了,为感动而哭,也为真情而哭,她又从兜里掏出一块巧克力,领着我找到哑姨,然后笑着对我们说:“这是一位护士阿姨给我的生日礼物,我把她掰成了两半,你们吃吧!”我和哑姨不敢推脱,怕云梦动气加重病情,味道如人生有甜蜜也有苦涩。

  那一年兰花开了,我和云梦来到多年来一直陪伴我们成长的堤坝静静地坐在草地上,风儿掠过,青草的气息四溢开来。望着眼前动荡的河水,心中满是惆怅。云梦好象很兴奋,“我们一起唱《明天会更好》吧!”随后一曲动人心弦的歌飘荡在苍穹。天上白云朵朵,云梦觉得自己原本就属于那个自由自在的云的世界。她笑着说:“有时我是那么渴望自己是天上的一朵云,那样普通平凡,没有忧愁。我好喜欢兰花,她有生命的绿色,我多么希望能看到明年的花开,我又多么渴望跑完自己的人生,可我也许再也没有那样的机会了!”说完时,她浑身无力地瘫软在我身上。我意识到事情不妙,大声地喊着云梦的名字告诉她:“我一定会让你看到明年的兰花开,你快醒醒,不要睡啊。”我的泪水滴在了她的脸颊,也许就是友情的力量让她醒了过来,但我看的出她的痛苦。当我把云梦送到医院时,哑姨也来了,她声嘶力竭地想要从死神的手里夺回女儿的生命,云梦终于被母爱唤醒,拉着我们的手,费力地抬起身用很深情很绝望的眼神望着我们,想用她今生最后的余力告诉我们:“我爱你们!现在才明白原来生命是这样脆弱,但愿世界……明天……会更好!”云梦的眼里留出最后一滴眼泪。云梦走了,她带着未了的心愿,在花季岁月里结束了一生。我不知该说些什么,只是无数次地在心中默念“珍重我的朋友!一路平安!我会写信给天堂的你,永远,永远!”

  从此,哑姨也没了生活的寄托,她只是捧着兰花,坐在窗前抬头望着天上的云。我也不知道如何安慰自己,只是告诉伤心时的我:云梦没有走!她只是变成了云,去追求她自己的幸福了!她会永远的和我相伴!

  面对生命的脆弱,面对真情的感动,面对天上人间的至此永隔,我心凄凉。清晰地记得云梦走时那深情地一望。那一望,望断了过去也望尽了未来。我明白未来的路我要带着云梦的希望去走。第二年兰花开了,我带着它去云梦的墓前,亲手种下了那朵兰花。

  想到这时,我已泪流满面。“流水落花春去地。天上?人间?”夜依旧是那样的静,只是月亮的周围来了一朵白云,也许那就是云梦的灵魂。

  谨以此文献给相信人间有爱,珍惜生命的朋友!